蒙古口蘑:消失踪影的野生菌 赵文娟 传奇品质,百年张裕 1年前 每年八九月,正是呼伦贝尔草原白蘑生长的最佳时期和采摘季节。然而家住内蒙古锡林郭勒的一位中学教师哈斯巴根却致信《科学时报》说,曾经在他家附近茂盛生长的草原白蘑,已经连续数年消失了踪影。 寻访蒙古口蘑——零记录 草原白蘑的蒙古名叫察干白蘑,学名叫蒙古口蘑,主要分布在内蒙古以及河北张家口以北等草原环境中,是一种肉质肥厚、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的野生食用菌,具有极高的经济价值,并在国际市场享有极高声誉。根据中国科学院微生物所研究员文华安掌握的历史记录,蒙古口蘑的产量在内蒙古察右中旗、西苏旗、克什克腾旗、乌兰察布旗、赤峰市、锡林郭勒盟等地,年产量可达5万~6万千克,最高年份曾达到20万千克。此外,在喀喇沁旗、额尔古纳市、阿鲁科尔沁旗等地,另有各几千千克到上万千克不等的年产量。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蒙古口蘑在市场上常有干品出售,20世纪80年代后期自然产量迅速减少,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市场上已见不到蒙古口蘑。 文华安是中国菌物学会副秘书长,是一位研究蒙古口蘑的专家。他说,上世纪70年代时,在蒙古口蘑的分布区,只要人烟稀少的地方,研究人员总能发现大量的蒙古口蘑。到上世纪90年代以后,蒙古口蘑开始成为濒危物种,最近几年,他多次到草原上寻访蒙古口蘑,却常常驱车在大草原跑上一天而一无所获。蒙古口蘑的存在,似乎已经成为当地人口中“去年我在某某地见过一棵”这样的传奇与传说。 胡清秀是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农业规划研究所食用菌研究开发中心的副研究员。她说,对蒙古口蘑的产量从来没有在分布区进行过完整科学的资源调查,它的产量以往按收购数字进行统计。尽管这样的统计方法不够科学完整,而近几年来,蒙古口蘑的零收购记录却足以证实这个物种的濒危状况—— 一棵也收不上来。 眼看自己家乡的菌种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哈斯巴根感到了一种责任,近两年来,他分别找到了文华安和胡清秀,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胡清秀对记者说:“这两年,他年年找我,邀请我去看看。蒙古口蘑虽然不是我负责的项目,然而我知道这个物种的重要性。我对他说,如果你能找到一棵,我就马上放下手里的其他工作去现场考察。”对胡清秀来说,这样的考察带点义务的性质,她说:“我可以不计得失,但遗憾的是,两年来哈斯巴根没能找到蒙古口蘑。” “有用”带来的灭顶之灾 庄子曾经指着被砍得只剩下“歪脖子”树的林地,对学生说,有用的东西总是最先丧命的,这些“歪脖子”树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因为它们没有用。“有用”也是蒙古口蘑濒危的一个重要原因。处境险恶的野生菌远不止蒙古口蘑一种,冬虫夏草、松茸等众多珍贵菌种的生境都令人担忧。据统计,20世纪50年代冬虫夏草的年产量超过100吨,到上世纪90年代下降到5~15吨,而近年来年产量则下降到只有上世纪90年代初的10%左右。 胡清秀说,我们下地方考察有一个很明显的感受,就是在当地人还不知道某一物种价值的时候,这个物种的存有量一般还比较大,而一旦开始收购,当地人了解了它的价值,数量就会锐减。 无序的采摘更使一些菌种被人为地“绝后”。松茸就是一例,这种珍贵经济真菌仅产于我国西南地区和长白山北段的小部分地区。松茸发育成熟后,会散发孢子进行繁殖,当孢子散发出去以后,即使这里的松茸被采摘掉,它的后代也有机会在其他地方生长发育。松茸的幼体叫做童茸,这时孢子还没有成熟散发,胡清秀说,很多采摘者受经济利益的驱使,“连童茸也不放过,一并采摘下来,使这个菌种彻底失去了繁殖的机会”。 不久前,记者看到一份有关物种资源的调查报告,报告中明确指出,人口的增长、掠夺式的开发是许多物种日渐稀少的重要原因之一,“具有经济价值,往往导致一个物种面临灭顶之灾”。 目前,地方政府对具有经济价值的野生菌只能采用承包的手段进行管理。胡清秀评价说:“相比人见人采的不承包制度,承包制还是起到了一点保护的效果。”而目前大多采用的三五年短期承包制,“其保护时效也不过是承包开始的头一两年、两三年而已,到了承包合同快要到期的时候,承包人就会不顾后果地疯狂采摘,最终又是一场灭顶之灾”。 蒙古口蘑不仅味道鲜美,它还与土壤微生物、植被间建立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形成一种特殊的生态体系“白蘑菇圈”。上世纪70年代,文华安曾在草原上目睹过“蘑菇圈”的胜景,他说,在有蒙古口蘑的地方,牧草会长得比别处更高、更绿、更茂盛。随着过度放牧、草原退化,这种胜景也再难得一见了。 给菌类一个法律“待遇” 哈斯巴根找到文华安、胡清秀,希望这些专家能为保护蒙古口蘑施加一点影响力。而胡清秀说,他们以前做过这类项目,也提交过报告和建议,然而,报告提交给科技管理部门后,具体实施的情况就不是科学家们可以掌控的了。 目前针对野生菌保护,最难的问题是国家没有相应的政策,动植物都有相关的保护法,并可以设立保护区进行保护,而菌类却没有这样的“待遇”。 菌类的保护与植物保护,在所需条件上有着相当大的差异。大多数野生菌类与周围的环境建立起一种共生关系。蒙古口蘑与牧草、松茸与松树之间,就存在着这种共生的关系。胡清秀说,要保护蒙古口蘑和松茸,就要保护松树与牧草,但松树与牧草却不是什么珍惜植物,保护起来有一定的政策与法律难度。而牧草和松树的生长情况,却直接影响着蒙古口蘑与松茸的生长环境。 冬虫夏草也面临着类似的情况,由于西藏地区生态环境的恶化,导致了蝙蝠蛾数量的急剧减少,而蝙蝠蛾的幼虫却正是“冬虫夏草”一词中所说的“冬虫”。因此,在胡清秀看来,保护稀有野生菌,要保护的不仅是单一的物种,而是一个整体的生境。 多年以来,菌类专家文华安、胡清秀没有见到过一棵蒙古口蘑,生活在内蒙古的哈斯巴根也没有见到过。这个珍贵的物种是否真的就此淡出了人类的生活,我们可不可以对蒙古口蘑进行人工培育,来进行挽救呢? 目前我国共有野生食用菌约1500余种,可以人工培育的只有七八十种,可以批量生产的更只有三四十种,野生菌种的人工培育是一个科学难题,这一难题是世界性的。因此,胡清秀认为,要保护野生菌,除了政策、管理层面制度、措施外,加强基础研究也是一个关键环节,要从基础研究入手,弄清野生菌的生理、营养等基本问题,为人工培养提供科学支撑。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文华安表达了他的希望:“在蒙古口蘑生长的地方,弄一块草地,一边对它进行保护,一边搞科研,搞清它的生活习性、共生关系。”最终挽救这个濒危的物种,为我们、为后世的人类挽留住这份宝贵的自然礼物。 阅读全文
每年八九月,正是呼伦贝尔草原白蘑生长的最佳时期和采摘季节。然而家住内蒙古锡林郭勒的一位中学教师哈斯巴根却致信《科学时报》说,曾经在他家附近茂盛生长的草原白蘑,已经连续数年消失了踪影。 寻访蒙古口蘑——零记录 草原白蘑的蒙古名叫察干白蘑,学名叫蒙古口蘑,主要分布在内蒙古以及河北张家口以北等草原环境中,是一种肉质肥厚、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的野生食用菌,具有极高的经济价值,并在国际市场享有极高声誉。根据中国科学院微生物所研究员文华安掌握的历史记录,蒙古口蘑的产量在内蒙古察右中旗、西苏旗、克什克腾旗、乌兰察布旗、赤峰市、锡林郭勒盟等地,年产量可达5万~6万千克,最高年份曾达到20万千克。此外,在喀喇沁旗、额尔古纳市、阿鲁科尔沁旗等地,另有各几千千克到上万千克不等的年产量。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蒙古口蘑在市场上常有干品出售,20世纪80年代后期自然产量迅速减少,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市场上已见不到蒙古口蘑。 文华安是中国菌物学会副秘书长,是一位研究蒙古口蘑的专家。他说,上世纪70年代时,在蒙古口蘑的分布区,只要人烟稀少的地方,研究人员总能发现大量的蒙古口蘑。到上世纪90年代以后,蒙古口蘑开始成为濒危物种,最近几年,他多次到草原上寻访蒙古口蘑,却常常驱车在大草原跑上一天而一无所获。蒙古口蘑的存在,似乎已经成为当地人口中“去年我在某某地见过一棵”这样的传奇与传说。 胡清秀是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农业规划研究所食用菌研究开发中心的副研究员。她说,对蒙古口蘑的产量从来没有在分布区进行过完整科学的资源调查,它的产量以往按收购数字进行统计。尽管这样的统计方法不够科学完整,而近几年来,蒙古口蘑的零收购记录却足以证实这个物种的濒危状况—— 一棵也收不上来。 眼看自己家乡的菌种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哈斯巴根感到了一种责任,近两年来,他分别找到了文华安和胡清秀,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胡清秀对记者说:“这两年,他年年找我,邀请我去看看。蒙古口蘑虽然不是我负责的项目,然而我知道这个物种的重要性。我对他说,如果你能找到一棵,我就马上放下手里的其他工作去现场考察。”对胡清秀来说,这样的考察带点义务的性质,她说:“我可以不计得失,但遗憾的是,两年来哈斯巴根没能找到蒙古口蘑。” “有用”带来的灭顶之灾 庄子曾经指着被砍得只剩下“歪脖子”树的林地,对学生说,有用的东西总是最先丧命的,这些“歪脖子”树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因为它们没有用。“有用”也是蒙古口蘑濒危的一个重要原因。处境险恶的野生菌远不止蒙古口蘑一种,冬虫夏草、松茸等众多珍贵菌种的生境都令人担忧。据统计,20世纪50年代冬虫夏草的年产量超过100吨,到上世纪90年代下降到5~15吨,而近年来年产量则下降到只有上世纪90年代初的10%左右。 胡清秀说,我们下地方考察有一个很明显的感受,就是在当地人还不知道某一物种价值的时候,这个物种的存有量一般还比较大,而一旦开始收购,当地人了解了它的价值,数量就会锐减。 无序的采摘更使一些菌种被人为地“绝后”。松茸就是一例,这种珍贵经济真菌仅产于我国西南地区和长白山北段的小部分地区。松茸发育成熟后,会散发孢子进行繁殖,当孢子散发出去以后,即使这里的松茸被采摘掉,它的后代也有机会在其他地方生长发育。松茸的幼体叫做童茸,这时孢子还没有成熟散发,胡清秀说,很多采摘者受经济利益的驱使,“连童茸也不放过,一并采摘下来,使这个菌种彻底失去了繁殖的机会”。 不久前,记者看到一份有关物种资源的调查报告,报告中明确指出,人口的增长、掠夺式的开发是许多物种日渐稀少的重要原因之一,“具有经济价值,往往导致一个物种面临灭顶之灾”。 目前,地方政府对具有经济价值的野生菌只能采用承包的手段进行管理。胡清秀评价说:“相比人见人采的不承包制度,承包制还是起到了一点保护的效果。”而目前大多采用的三五年短期承包制,“其保护时效也不过是承包开始的头一两年、两三年而已,到了承包合同快要到期的时候,承包人就会不顾后果地疯狂采摘,最终又是一场灭顶之灾”。 蒙古口蘑不仅味道鲜美,它还与土壤微生物、植被间建立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形成一种特殊的生态体系“白蘑菇圈”。上世纪70年代,文华安曾在草原上目睹过“蘑菇圈”的胜景,他说,在有蒙古口蘑的地方,牧草会长得比别处更高、更绿、更茂盛。随着过度放牧、草原退化,这种胜景也再难得一见了。 给菌类一个法律“待遇” 哈斯巴根找到文华安、胡清秀,希望这些专家能为保护蒙古口蘑施加一点影响力。而胡清秀说,他们以前做过这类项目,也提交过报告和建议,然而,报告提交给科技管理部门后,具体实施的情况就不是科学家们可以掌控的了。 目前针对野生菌保护,最难的问题是国家没有相应的政策,动植物都有相关的保护法,并可以设立保护区进行保护,而菌类却没有这样的“待遇”。 菌类的保护与植物保护,在所需条件上有着相当大的差异。大多数野生菌类与周围的环境建立起一种共生关系。蒙古口蘑与牧草、松茸与松树之间,就存在着这种共生的关系。胡清秀说,要保护蒙古口蘑和松茸,就要保护松树与牧草,但松树与牧草却不是什么珍惜植物,保护起来有一定的政策与法律难度。而牧草和松树的生长情况,却直接影响着蒙古口蘑与松茸的生长环境。 冬虫夏草也面临着类似的情况,由于西藏地区生态环境的恶化,导致了蝙蝠蛾数量的急剧减少,而蝙蝠蛾的幼虫却正是“冬虫夏草”一词中所说的“冬虫”。因此,在胡清秀看来,保护稀有野生菌,要保护的不仅是单一的物种,而是一个整体的生境。 多年以来,菌类专家文华安、胡清秀没有见到过一棵蒙古口蘑,生活在内蒙古的哈斯巴根也没有见到过。这个珍贵的物种是否真的就此淡出了人类的生活,我们可不可以对蒙古口蘑进行人工培育,来进行挽救呢? 目前我国共有野生食用菌约1500余种,可以人工培育的只有七八十种,可以批量生产的更只有三四十种,野生菌种的人工培育是一个科学难题,这一难题是世界性的。因此,胡清秀认为,要保护野生菌,除了政策、管理层面制度、措施外,加强基础研究也是一个关键环节,要从基础研究入手,弄清野生菌的生理、营养等基本问题,为人工培养提供科学支撑。作为一个科研人员,文华安表达了他的希望:“在蒙古口蘑生长的地方,弄一块草地,一边对它进行保护,一边搞科研,搞清它的生活习性、共生关系。”最终挽救这个濒危的物种,为我们、为后世的人类挽留住这份宝贵的自然礼物。